隨想

惠蓀林場一日遊

　　今天想寫點網誌，突然又想到些事，所以就來寫寫我的腳好了。

　　我從小學三年級開始打籃球，擦傷之類的小傷幾乎沒有，但只要受傷幾乎都是傷及骨頭的傷。我還記得第一次受傷是膝蓋，為了跨過欄杆被絆倒，左膝蓋直接撞到石頭，而後是右膝蓋，再來是右肩，最後是左肩。

　　但可能因為自從我打籃球之後，原本一天到晚生病的我，雨天不用撐傘，冬天照樣短褲打球，小病會自動痊癒，感冒也幾乎沒有，所以讓我覺得自己有極強的再生能力（爆），因此看醫生從來都不是我的選項之一，即使每每因為腳痛被禁止去打球，都還是趁家裡沒人的時候，偷偷跑到家對面的學校去跟學弟妹玩。

　　一直到...應該是高中吧，印象深刻的是，那天睡覺睡一睡，突然覺得兩邊的髖關節很痛，一直到早上醒過來的時候，發現自己沒有辦法站起來（其實是根本起不來）。

　　自此之後，我的腳大概就廢了。

　　那時候仍然不以為意，反正我高中不愛上課，不能走路這件事剛好變成不去上課的最佳藉口。

　　但是這腳痛不是這麼簡單的。

　　如果你曉得為什麼會痛，那麼我們可以避免，比如說：不能走太遠，不能站太久，不能跑步，或者不能游泳。

　　但是問題在於，我走路走的不多（我不愛走路），他還是會痛；我站的不久，他還是會痛；甚至於我都坐著念書；他還是照痛不誤。總之到最後，我已經放棄。
　
　　看醫生，我大概把全新竹市的骨科都看透了，中醫也是：有早上五點就要起床去掛號的骨科，有橋脊椎橋到大哭的中醫，還在新竹省立醫院做了核磁共振，X光更不用說了，看到後來，每個醫生說的原因都不一樣，但唯一相同的一點是，都治不好（爆）。

　　後來有一次到長庚去看，結果剛好是那位醫生的教學診，所以醫生大概是為了學生的關係，特別用心，照了張X光之後看了很久，然後問了學生說，你們看的出來嗎？沒人說話，於是他告訴我，我的大腿骨沒有完全接合在髖關節內，因此不斷的磨擦，所以才會痛，也就是所謂的「先天性髖關節發育不良」。

　　這醫生也很有心，他問了我一句：「你要開刀嗎？，不要比較好吧，開刀很痛喔，而且一次只能開一隻腳（我兩隻腳都是），開完之後要六個月才能開始復健，大概要一年半之後才能恢復到一般走路的樣子。」

　　也就是說，我兩隻腳的話，總共要四年的時間。

　　很多人都說，四年，你花四年就可以看好腳，為什麼不開刀？

　　喔，醫生後來有說，就算開了也不一定會比較好。

　　我有個親戚（遠房的表哥）也有開過這樣的刀，現在走路還是一跛一跛的非常明顯）。
　　
　　我不曉得經過這麼多年，相關的技術是不是有比較成熟，比較簡單，但是在那個時候，我覺得我還是就這樣好了。

　　所以我的運動生命結束了。

　　才怪。

　　你要一個為了打籃球可以認真念書，每天早上七點就到學校（小學那有這麼早到的），還為了教務主任不讓球隊去比賽，而在全校老師的辦公室裡，拍桌子當面大罵教務主任的人（那時候我小學六年級）不要打球，有這麼簡單嗎？

　　但是我當時真的是下定決心不要再打了，因為，幹，那痛起來真的是躺著也不是，坐著也不是的痛到骨子裡，痛到會想要把腳鋸掉的痛。

　　沒想到上了大學有系隊這種東西。

　　原本我沒告訴任何人我會打籃球，第一場的新生盃，如果我沒記錯的話，應該是坐在場下看的。看著看著，就上場打了，打著打著，沒想到一場接著一場，一直打下去。

　　你問我說，不會痛了嗎？

　　屁咧，怎麼可能。

　　我忘了那時候的情況是怎麼樣了，可能要看AYA記不記得，我只大概記得，在場上的時候，就算膝蓋跟髖關節再怎麼痛，只要拿到球就好像好了一樣，但是下場之後應該就是要被抬走的樣子。大概就像阿雅說的，我都是靠意志力在過活的。

　　大概到大三、大四吧，因為打工變多的關係，所以也很少去練球了，所有的運動都停了，一直到現在，大概有四五年的時間幾乎都沒運動了。

　　也許對很多人來說不能運動沒有什麼，但是對我來說，這真的是要我的命，我第一次去給我的客戶（一位中醫師）看診，我跟他說我的唯一要求就是讓我可以運動就好。

　　我爸是足球國手，是射劍隊，是登山協會的嚮導，以前還開過運動用品社；我阿姨是射劍國手；我小學三年級參加籃球隊，考舞蹈班，每年元旦都自己去報名參加新竹市的慢跑，最遠跑過六公里，網球自己練，練到校隊的老師叫我參加校隊，運動對我來說就像呼吸一樣，少了他就好像生命裡少了什麼。

　　可是這些我都沒有辦法再做了。

　　現在的我，只要一天腳沒痛，就應該要痛哭流涕了。

　　而這些都不是旁人可以理解的。

　　在高中的時候，因為腳痛常請假，可是老師、同學，看你身上沒傷，玩的時候照玩，吃的時候照吃，常常不相信你是真的痛到不行。

　　大學的時候，因為有打新生盃的關係，更容易讓人覺得，你的腳傷只是你不想要做某些事的藉口。

　　其實這些我都忘了差不多了，因為開始工作之後，這些困擾我可以藉由買比較好的鞋子，或者盡量避免久站來解決。

　　直到遇到店長。

　　我們店長是十分熱愛戶外活動的人，也因為他的關係，我去了很多我以前沒有去過的地方，也可以說，我在進了這家公司之後，才第一次去泡溫泉、第一次去惠蓀林場、第一次去北埔。但是，店長的最愛是「爬山」。

　　我還記得到惠蓀林場的那一次，店長決定要去走步道，我一再的強調我沒有辦法走這麼遠，而且是山中的步道，但是店長及解說員一再的說這個步道很好走，不會辛苦，所以我走了，但是我走到一半的時候，膝蓋已經發炎了。

　　另一次是到某一個山上（華山文化園區附近）喝咖啡，我看到綿延的階梯不斷向上，而且看不到盡頭，心裡想說完蛋了，但是因為大家都要到山上去，如果我要留在山下，適必要等兩三個鐘頭，而且山下只有停車場！什麼小店也沒有！

　　所以我爬了，但是也是自大學之後這麼久以來，我第一次生氣，氣為什麼別人都不能了解我不是不願意爬，不是不想爬，而是我知道結果是什麼，我也知道別人會看不出來我腳痛，只會在我說，我真的腳痛的時候，懷疑的看著我，臉上的表情寫著「有這麼嚴重嗎？」我也希望我可以健健康康，我的腳可以不要每天醒來都痛，每走一步都痛，我也希望我可以正常走路，不要再被人家笑像是企鵝，我也希望可以不要被別人覺得我是懶惰不喜歡運動的女生。

　　在鉅眾百貨上班的時候，全百貨公司只有我有椅子可坐（當初到這個公司上班，薪水沒談，福利沒談，唯一的條件就是我一定要有椅子），羨煞多少同事。可是又有多少人可以了解我的無奈？

　　寫這篇沒有什麼意思，只是今天突然想到，我離職之後，公司同事有去爬了幾次山，上次回公司，同事還問我說要不要一起去，沒多想的我順口答應，但後來一愣，「爬山」好像不太對，要拒絕的時候才發現店長再旁邊，一陣尷尬，我猜店長可能都不了解我不斷拒絕的原因吧。

　　就好像，當初在打新生盃的時候，同學一直要我打，我一直拒絕，可是還是參加。每一次店長跟我說，那個不會很難，一定可以走的時候，我心裡真的很酸。

　　走，沒有很難。但是痛，是誰在承擔？

　　誰知道一覺醒來，什麼事都沒做，膝蓋就積水，還要先去上班，微笑跟同事說：「對啊～我腳又痛了」的感覺嗎？

　　我希望一輩子都可以不要懂。